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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冰谷錯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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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十招過後,銀槍終於抵在男子的脖頸之上。

尖銳的鋒刃,眼看就要劃破皮肉——用黑袍裹住全身的男人稍稍退後一步,不想卻惹得連同袍子一起的布帽滑落,齊肩的碎發有些招搖,微微下垂的眼睛充盈著堅定的光澤。

楚四歌伸出手指慢慢將銀槍移開,淡淡笑道,“弗谷主好身手。”

被點名的碧眼戰神不動聲色穩住槍身,繼而站定身子,唯有銀色鎧甲上的瓔珞發出聲響,空谷之中的一抹鮮艷,格外惹眼。高大的男子如同一尊年歲已久的雕塑,盡管是妖,古銅色的肌膚間仿佛透著一股凜然正氣,容不得任何的邪念侵犯。

這正是凝冰谷谷主,眾妖之首,弗惑。

沒有因為身份的曝露而有絲毫不快,見兩人間氣氛稍平和,楚四歌正想上前說些什麽,熟料弗惑雙手一揚,奮力一挑,銀槍在楚四歌右肩上重重刺入,沒入血肉,“這一槍,是替霜緋刺的。”

狼妖的聲音宛若從深潭中傳來,隱隱間壓抑著怒火。

“……所以我不躲。”飛快地說完一句話,鼻中已然嗅到自己鮮血的腥味,楚四歌皺了皺眉,握住弗惑的銀槍,又穩穩拔了出來,飛濺而出的血沫濺在凝冰谷終年不化的冰雪之上,很快被凍結。

弗惑碧色的眸子縮了一縮,狠狠抽回兵刃,又道,“之前霜緋未提,我亦未問,不知曉閣□份,眼下卻是明了至極,卻再不能袖手旁觀……哼,仙魔交戰在即,流川之上通往魔域的甬道逐日消失,魔尊怎的有閑情來我這小小凝冰谷?莫不是退婚一事壞了霜緋的名聲,心有愧疚,想要我送你一程,好免了些罪孽?”

回想起幾日前收到的三封書帖,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,恨不得立即動身去雲府一探。然到底是受制於流川侯和寒傾夫人,三人間曾幾何時的恩怨糾結,叫他如今只能默默守著這冰谷,再無法睹一眼當年的風景。

但是雲霜緋,那個白衣飄搖的無憂少女……她又何必受這等被人丟棄的屈辱?

“弗谷主言重了。晚輩只是有些話想與弗谷主說,說完便走。”頓了頓,楚四歌無奈低頭,“……我是說回魔域,十年之內,絕不踏上流川半步。至於霜緋,縱然晚輩對她有千百個對不起,但若想穩下流川局勢,這樁婚事,乃是萬萬應不得。”

冰谷之巔,兩抹修長身影站定,任由呼嘯的寒風從發髻邊吹刮過去,卻帶不走一絲一毫的煩惱和憂愁。

“喔?”弗惑側目,長槍插入冰塊之中,震得四周積雪簌簌落下許多,“我不知你與霜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,不過……出了退婚這等折了顏面的事情,依雲欺風的性子,魔尊怕是要吃些苦頭了!”

“晚輩既然敢退婚宣戰,自然有與流川侯為敵的覺悟。”楚四歌依舊恭敬,如同初見一般待碧眼戰神禮貌友好,好似現在進行的不過是故人之間的閑聊,“聽聞九尾狐女寒傾夫人出身凝冰谷,這般想來,弗谷主所攜妖族,日後定是要幫著那些修仙之人了?”

“哼,自然是這樣。敢問魔尊,有贏的把握嗎?”

“沒有。”他擡起臉來,微笑,“完全沒有。”

……別說十年,就是給魔域一百年,也沒有一半的把握能贏啊。

暗忖著這以卵擊石的一戰,楚四歌自嘲笑了笑,他所在意的問題是,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輸掉呢?最後的最後,又能輸到什麽程度呢?

弗惑怔了怔,沒有想到面前的高挑男子會用這般的口吻承認自己的毫無勝算,而那樣的笑容又仿佛在哪裏見過:明明是失利的一方,卻比任何人都胸有成竹。就像是暗暗有了絕妙的計劃,眼下的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,所有的人,都可笑地成了棋盤上的棋子——那笑容,明明是蒞臨天下的那個男人才擁有的。

多少是有些相似的……和雲欺風……

也難怪霜緋那孩子與他相鬥會吃虧,一切就像是命運安排好的,註定和她娘親一般,要遇到一生相克的男人——被自己的想法驚愕到,弗惑想了想還是扯開了話題,“所以,魔尊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?!”

“目的?!啊啊,根本沒有那種事情。”楚四歌若無其事地說著,緩緩聳動了肩膀,右肩的傷口因為動作而被撕扯開來,暗黑色的袍子吸滿血水,變得更加厚重,“晚輩只是來與弗谷主做個交易——如果不忙的話,還請弗谷主能坐下來聽我說幾句……畢竟,是個要耗費十年時間才做得成買賣。”

碧眼戰神沒有說話,眉眼間的警戒之意更濃。

凝冰谷洞窟之中。

與外面漫天飛雪極寒的天氣不同,凝冰谷洞窟之中卻是溫暖且幹燥的。身著白色短衣披肩的少女用力跺幹凈鞋上的積雪,熟路地將挽在臂彎裏的貂絨丟給一旁接應的小妖精,口中喋喋,“我都繞了大半個凝冰谷了,弗叔怎的這般久還不回?可是遇上了什麽麻煩事?”

自從可以獨自來往凝冰谷與沈淵山以來,百裏逐笑便一直替寒傾夫人到凝冰谷祭祖墳,每年每年,從未間斷,即便在塵世間走動也亦是如此。九尾狐女曾發誓,嫁入雲家後,此生絕不再踏入凝冰谷半步,然這些年過去,到底是割舍不去對先人的思念,這才囑咐了她這個做長女的每年要回谷探望。

但凡到此,百裏逐笑必然要見一見谷主弗惑,或許是為了替娘親補償那個癡情狼妖些什麽,又或許是自己想見——雲家大小姐喜歡弗惑谷主,這樣的謠言不知何時在眾妖之間流傳開來,連百裏逐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
本來她也這樣肯定著,甚至因為這件事被善妒的親爹責備過。

對弗惑也好,對不朽也好,對百裏藏刀也好,對白逸之也好……直到遇見那個家夥,她才明白過來什麽是男女之情,什麽叫刻骨銘心。可笑的是,讓她最刻骨銘心的男人,卻因為權力和地位,生生將再無利用價值的她,舍棄了。

所以……又更加刻骨銘心。

嘴角冷冷泛起笑容,百裏逐笑尋了張石凳,緩緩坐了下來。扭頭便能透過洞窟上特意鑿出的小口,看見洞外飄舞的雪花,些許不安分的心,又一次平靜了下來。

“雲小姐,勞煩您再等等,谷主他……這會兒正有要客接待,說是個故人……”一只幻化作少女模樣的兔妖唯唯諾諾應著她的話,將暖茶端到她的手邊,點了點唇天真道,“應該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客人罷?谷主命令我們不許打攪,即便是雲小姐也不可以喔。”

故人……

“哈?要客?!比我還重要嗎……弗叔也真是的……”本來這話是沒有底氣的,可是摸了摸懷中藏匿的由寒傾夫人親手交給她的簪子,百裏逐笑還是舒了心:對於碧眼戰神來說,她雲霜緋或許只是個稍有些特別的存在,可是娘親她……畢竟是那個男人用一輩子默默守護的重要之人。

那日在沈淵山得到了寒傾夫人的親口承認,百裏逐笑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釋;再想到此番爹娘邀請弗惑前去雲府小敘,三人得以不計前嫌再次重逢……她甚至覺得,楚四歌那個混賬挑起仙魔之戰,在不經意間似乎也做了件好事。

“這,我等便不知曉了。”兔妖搖搖頭,忽而又來了精神,指著洞窟外一個模糊的身影急急道,“咦,已經走了嗎?雲小姐,雲小姐,快看呢,那個人已經走了……”

百裏逐笑慢悠悠擡起眼來。

沒有絲毫氣息的流露,分不出是妖還是魔,又或者,只是有些神通的凡人。裹著黑袍的人慢慢行走在漫天飛雪之中,肩頭的雪花叫人無法分辨出他的輪廓,身後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,片刻之後又重新被雪花覆蓋。

心頭湧起一絲絲熟悉的感覺,她支起身子,想要看得更加仔細一些,耳邊兔妖的輕喚又不得不叫她在意地扭過頭去,“谷主,您來了,雲小姐在這裏已經等了些許時候了。”

分神之後,再回望,那個墨點已經消失在視線之中。

大概……當真是個無關緊要的故人吧。

輕不可聞嘆了口氣,百裏逐笑朝著來者綻開笑容,“弗叔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卷三,結束。

本來是想要兩人最後還見著一眼,發生些糾結的,可是想想看哪兒有這麽多巧合尼瑪又遇見了?!所以還是有點錯過會比較好……

卷四很快會發出來,也是浮光的最後一卷。

我是很想寫長了啊,但是貌似也沒那麽多故事說了,表示浮光應該是煙仔寫過最長的一篇言情小說了,嘆氣……好像一點進步也沒有,還有點拖沓。新書有在籌備,不過貌似想想也沒有什麽人會期待罷,繼續嘆氣……

嘛,卷四的話大概的主線就是四狗吧,望天,好像是的。

很多沒說明白的要說明白,很多支線要一點點連接上,很多沒死的人要一個個死一死【大誤】,總之會有個比較圓滿的結局吧,哎哎。

卷三自己覺得還是有些倉促,字數明顯縮水了,比卷一卷二少了幾萬字呢。不過不想水,該寫的都寫出來了,也沒有什麽額外的劇情了,所以後面補幾章番外什麽的好了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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